那條山道那場電影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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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可能,真願回到過去,回到那條通往區裡的山道上,重新體味暑天裡石板小道的滾燙,體味被熱風吹撫的滋味。

那條山道那場電影的散文

過去是那麼的遙,彷彿經歷了一次天荒地老;過去又是這麼的近,所有的事情都像都發生在昨天……

單程三十多裡山路,頂著中伏的太陽前行。不為別的,就為了能看一場在區燈光球場上放映的電影。那個時節的我們是那麼的年輕,就像是剛剛出水的荷葉,帶著晨露,映著朝陽,充滿了青春的活力。繁重的農活無法將精力全部耗去,貧瘠的生活渴望著文化的洗禮。於是,在得知離我們插隊的生產隊足有三十多裡的區上放電影后,大家都歡呼起來。

太陽高懸在頭頂,將人的身影全壓在了自己的腳下。正午時分,被允許提前一個小時收工的我們匆匆喝了兩碗早上就煮好的稀飯,和隊裡的一群年輕人一起,出發了。

路,像一條細長的綢帶,蜿蜒著通向遠方。路上的青石板吸收了大量的熱能,足足有五、六十度,熱得燙腳。如果將麵糊攤在上面,就能烙出餅來;如果把雞蛋放在上面,沒準就能孵出小雞。

我們卻被晚上的精彩激動著,頂著太陽一路前行。開始的時候,只有我們點的三名知青和隊上的那群年輕人,走上那條同樣是石板鋪成的大道後,遇上的知青越來越多了,男的女的都有。其中有不少都是在一起讀過書的,只是下鄉後分到了不同的公社、不同的知青點。同學相見,不亦樂乎。大家相互擺談著各自的情況,將眾多的歡笑灑落在長長的山道上。

正值中伏,太陽很烈,風也大,卻是燙的。行走在山道上,有一種在火爐旁炙烤的感覺。道路兩邊的稻田裡氤氳著透明的蒸汽,仔細觀察就能看到它們裊裊上升的樣子。那些黃的、紅的蜻蜓在稻田上空飛舞著,捕捉著昆蟲。路旁的樹上,停滿了蟬兒,不知是遇上了什麼高興事兒,都扯著“嗓子”歡叫,滿耳都是它們那尖利的聲音。

男知青清一色的藍色長褲,上著一件白色的背心,解放鞋太熱,一般都穿一雙塑料涼鞋,也有打赤腳的,褲腿挽得高高的,儘量向山民看齊。打赤腳肯定爽快,但那石板路上的熱度卻讓人受不了,只得用一種小碎步跳躍著前行,像是在跳一種滑稽的舞蹈。走一段路就將腳在水田裡浸一下,藉此來降溫,其時,水田裡的水溫度也很高,只是還能讓人承受。

女知青當然要講究一些,從箱底翻出了平日裡捨不得穿的滌卡長褲,或米黃或淺灰,上著一件的確涼襯衫,大都是白色的,隱隱透出裡面小衣的輪廓,儘量與平時的著裝不同。水壺那是一定要帶的,下鄉時配發的軍用水壺能裝一大茶缸的水,可供解渴。喝光了也不要緊,沿途的水井就是飲用水的補給站。吃的就不用帶了,知青們雖然都窮,但在區上的小飯館吃一碗稀飯加涼麵的錢和糧還是有的。我們一般都不吃,但實在餓了的話,可以在館子裡瀟灑一回。

行致半程,是一處山脊,此處石道平坦,比其他地方都要寬一些。兩旁還有槐樹、黃桷樹挺立。密集的枝丫擋住了太陽,讓這段路程成了最涼快的地段。

山脊剛過,就遇一片開闊地帶,卻覺風驟然大了起來,正要將風帶來的涼爽誇獎,卻聞一聲炸雷,讓人心頭猛地一驚。舉頭看時,卻見天邊飄來一片烏雲,雲隙中閃電頻起,一時間,天空暗了下來,像是進入了黃昏。有豆大的雨點落下,在石板小道上激起了一溜煙塵。再看遠方,卻見太陽依舊,只頭頂有一片黑雲。這是典型的地形雨。正應了古詩中所描寫的情景:“東邊日頭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一句古詩還未吟完,驀地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我們所處的地段無遮無攔,前方有大樹數棵,卻不敢去躲。畢竟是知青,知道雷雨天在樹下躲雨是危險的。每一聲炸雷都會帶來女生的尖叫,每一道閃電都會激起心頭的亢奮。人們喊叫著,任這不期而遇的雨水帶走身上累積的暑熱。衣服很快就被打溼了,緊貼在身上。男生倒沒有什麼,女生就有些狼狽了,溼透的衣服將一身的曲線展露無跡,襯衣變成了半透明狀,讓裡面的胸罩、小背心等都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只能雙手抱肩,儘量掩住尷尬。好在男知青都很自覺,都將目光轉到別處。

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急。也就二十多分鐘,黑雲就掠過了頭頂,雨也漸漸停了下來。這種被山民稱為天東雨的疾雨,涉及的地方很窄小,持續的時間也不長。雨後的山野不僅沒有退涼,那些雨水被太陽一晒馬上就變成了透明的水汽,將人團團的裹住,像是走進了巨大的蒸籠裡。

不知是誰指著天邊驚喜地叫道:“看,虹,彩虹,雙彩虹!"

人們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兩道美麗的彩虹一上一下在天邊懸著,彩虹的兩端分別搭在兩座山頭上,像是兩座巨大的仙橋。我們盡情地看著,跳躍歡呼著,直到彩虹隱去為止。

人們的話題又回到了電影上,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大家紛紛講起兒時看電影的事來,深情的回憶將眾人都帶回到了童年美好的時光裡,都感嘆時光流逝的迅疾。美好的回憶讓眼前的熱呀,累的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我的的心也激動了起來,眼前浮現出兒時看電影的情景。

在那個南方小城裡,沒有人會給居民放電影,放電影的都是有一定規模的企事業單位。早早就有訊息傳來過來,晚上會在某某單位的球場放電影。電影的名字也打聽清楚了,大都是看過多次的《地道戰》、《地雷戰》、《平原游擊隊》等,趕著要放一場新電影,那會讓我們這些小把戲激動得連飯都不好好吃了。

天色還早,我們這群小把戲就迫不急待地趕到放電影的單位大門邊。如果那個單位離家近,就會搬上根凳子,如果太遠,帶著凳子就不方便,那就空手去吧,到了那裡再說。在一般情況下,這些單位放電影是允許人們進去看的。但也有例外,有的單位就不讓進,這個時候,我們總是眼巴巴地看著單位內部的人從人群中吆喝著擠過,神氣進到大門裡。有時,電影演到半途,門衛見圍著的人已經不多了,在大家的.央求下,也會放堅持到最後的人進去,但這會兒,電影或已過半,或已接近尾聲,我們這些孩子卻並不氣餒,依然興致勃勃地看著。那些電影大都看過多次,從任何一個地方看都能將前後的情節串連起來……

就這樣一路走著,說著,年輕的心都沉浸在了能夠看上電影的歡快中。傍晚時分,終於看到了坐落在山坳裡的那一大片建築。又是一陣歡呼,趕緊跑下山去。

區燈光球場,銀幕已經架好了,正對銀幕的好座位都被各式各樣的板凳所佔據,性急的小孩甚至端著飯碗坐在所佔據的座位上。

遠道而來的我們當然無法帶板凳,好在知青中有能人,從區上的小飯館中借來了幾根條凳,好歹找了地方安了,坐下一看,位置還不錯,就靜等電影開映。

天黑了,操場上人山人海,還不斷有人擁入。更遠的山道上,亮著一串串火把,那是遠到的山民還在急急地趕路。

終於開映了,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電影很精彩,這對於常年看不到電影也聽不到廣播的山裡人來說,的確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人們貪婪地看著,不時爆發出會意的笑聲。當電影中有好人受傷、犧牲或受到敵人折磨的時候,就有輕輕的哭泣聲響起。

突然起風了,開始時不大,銀幕有些起伏,但不影響觀看,漸漸就大了起來,銀幕一會兒鼓起,一會兒凹下,人們堅持著,忍受著,後來就發出了報怨的聲音,有人罵風,有人吹起了口哨,局面一下就亂了。

我看不下去了,看著幾個女知青遺憾的眼神,忙對身邊的幾個男知青說:“我們去把銀幕拉住吧,要不然大家都看不好。”

這個提議得到了幾個男知青的響應,我們擠了出來,來到銀幕邊,一邊站一人,拉著銀幕角上垂下的繩子,一起使勁,“砰”地一響,銀幕停止了起伏,穩住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跟著就安靜了下來。

我們和風較著勁,聽著精彩的對白,偶爾也斜著眼瞟一下已經變了形的畫面。直到胳膊痠痛得不行,才由別的知青換下來。就這樣,我們交替穩著銀幕,堅持著讓滿場的觀眾看完了這場電影。等操場上的燈光亮起,我們的胳膊都痠痛得不行,抬不起來了……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現在的人們再也不用頂著風在露天看電影,電視、電腦甚至手機都能收看精彩的節目,躺上床上就能欣賞。然而,我仍然懷念那個看露天電影的時代,懷念那個颳大風的夜晚。我知道,這種記憶已經深深烙在靈魂中,無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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