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妙解參考:文化血脈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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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國,國民教育程度較之古代有了顯著提升。但是另一方面,我們的漢字書寫能力,卻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面對國民教育程度與漢字書寫能力成反比的局面,人們不禁要問,這樣的矛盾如何解釋?一方面,電腦的普及、書寫的減少使大家對結構複雜的漢字漸生隔膜;另一方面,在今日中文教育中,對漢字的教學僅止於認識字型、記誦發音,忽略了漢字本身的構成與演變過程,使得人們對漢字的認識淺薄。那麼,我們是否可以追溯往昔,自傳統文化中找到可借鑑之處呢?

漢字妙解參考:文化血脈之源

文字之學,在古時被稱為“國小”,這裡所謂“小”,是相對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學”而言的。而古人對於文字之學,雖稱之為小,但耗費心力卻一點也不小,甚至視其為諸般學問的源頭。在舊日著名的開蒙讀物《三字經》中,就有:“為學者,必有初,國小終,至四書”的記載,賦予國小治學之本的地位。因此在舊時的文人學者中,很多人都對漢字投入了巨大的研究精力。

徐浩崗 作

後世對於漢字的應用,基本是以“國小”為基礎,產生了獨具特色的詩詞、對聯書法藝術形式。而中國文化也以漢字為載體蓬勃發展。因此,對於漢字,做到認識、會讀、會寫只是初級層面,而瞭解漢字源流、音調演變、不同含義,才是熟悉漢字的方法。

中國有著浩如煙海的典籍,在這些以漢字寫就的媒介中,我們不但能領略博大精深的文化,也能看出很多因漢字本身特徵所產生的智慧。如上所言,漢字獨特的音形義,都是展現智慧,顯露才華的絕佳載體,同時也深刻說明,如果沒有對漢字的精深理解,我們會缺失很多傳統的底蘊。

歷史中,以漢字本身的特性為表現物件,產生了很多佳作,有利用漢字特殊象形構造的拆字組字法,有利用漢字四聲調韻的一字文,也有利用漢字單字單義特點的迴文詩詞。不妨以歷史上的著名文字為例,領略一下漢字的博大精深。

巧用拆字猜字謎

可以說,字謎是對漢字構造利用最為典型的形式。在古籍中,利用拆字展現才學、創作妙文之記載屢見不鮮,如果公推最出名者,當屬東漢蔡邕題曹娥碑陰之八字:“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刻出,數年間無人知其意。直至東漢末年,學者楊修向曹操解釋了其含義。按楊修的說法,黃絹為染色之絲,色絲合為“絕”;幼婦乃少女,合為“妙”;外孫是女兒之子,女子合為“好”;齏為搗碎的辛辣之菜,臼是舂米器具,以舂搗菜,是受辛辣,左受右辛,是“辭”的古體字。故八字經拆解合為“絕妙好辭”四字,是蔡邕對曹娥碑文的褒獎。

不過,此事雖古今聞名,但其作為字謎,形態還相對原始。謎面八字的組合本身並無含義,也無韻腳,只是為了拆解組字而置於一處。但該形式趣味盎然、雅俗共賞,很快被歷代文人接受併發揚光大。

唐時,令狐?出鎮淮海,與幕僚同遊揚州大明寺,見寺壁有題壁詩曰:“一人堂堂,二曜同光,泉深尺一,點去冰旁,二人相連,不欠一邊,三樑四柱,烈火烘燃,除卻雙勾,兩日不全”,當時幕僚皆不知所云,唯班蒙能釋。一人者,合為“大”;曜在古時可代稱日月星宿,二曜一般指日月,合為“明”;一尺為十寸,一十寸合為“寺”;冰去偏旁為“水”;二人合為“天”;“不”字少一邊為“下”,三樑四柱可看做三橫四豎,今日所稱四點底,在古字書中屬於“火”部,合為“無”;兩個日字去掉雙勾合為“比”,因此該詩意為“大明寺水,天下無比”。相較於曹娥碑陰題字,此詩不但結構更為複雜,還將數字嵌入詩中,巧妙規劃,隱藏譽詞,可謂文采機智、相映成趣。

如果說題壁語或小說筆記中的記載還不乏初級遊戲的特徵,那麼這種漢字拆解在詩歌中的應用,則可謂登堂入室,具有了更為風雅的內涵。

北宋著名詩詞家黃庭堅就是拆字高手。其《山谷樂府》中收錄一首《兩同心》詞:“秋水遙岑。妝淡情深。盡道教、心堅穿石,更說甚、官不容針。霎時間,雨散雲歸,無處追尋。小樓朱閣沉沉。一笑千金。你共人、女邊著子,爭知我、門裡挑心。最難忘,小院迴廊,月影花陰。”乍看之下,與起自晚唐的花間派綺靡之風並無二致,都屬於效閨怨之語,或於樂坊歌妓處的應酬對答之作,但在下闋“你共人、女邊著子,爭知我、門裡挑心”一句中,卻語帶雙關,應用了組字法。女邊子,是為“好”,門裡心,合為“悶”。此語單看,為女子怨尤之言,組字之後,同樣是抱怨之語。這樣一句簡單的牢騷話,寫得文雅兼帶風趣,同時才氣畢露。

同音異義成妙文

音韻是漢語獨有的語言體系,也是漢字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世界語言中,沒有任何一種文字有著如此多同音異義的表述方式,這當然得益於漢字本身的`象形特徵。不過在同音的基礎上,通過不同的聲調,完全可以做到表達不同的意義。這其中,以我國著名語言學家趙元任先生的《施氏食獅史》最為著名。

趙元任先生作此文,是向世界闡述中國文字獨有的音韻調式,以及與之相配合的表意形式,通篇文字均以shi音配合四聲寫就,全文如下:“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氏視是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屍,適石室。石室溼,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試食是十獅。食時,始識是十獅,實十石獅屍。試釋是事。”這段奇文僅用一音就表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通觀世界語言,恐怕除漢字外,再也沒有其他語言能作此類文章。

往復迴文鑄絕句

漢字採取單字單音單義的表意方式,雙字以上詞語往往為組合詞。這樣的表意系統使得文學家可以採取更多樣的方式展現意趣,由此產生出一種代表文體,就是迴文詩詞。

所謂“迴文”,是指詩詞利用漢語特有的順序可以迴環往復,不依相同順序都可讀出的文體。相傳回文詩起於晉代,最著名者,就是晉代蘇蕙的織錦回文圖。

歷代文豪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展示文采的機會,例如蘇東坡就頗擅迴文詩詞,他的《記夢迴文二首並敘》就是頗為著名的迴文詩。詩云:“十二月十五日,大雪始晴,夢人以雪水烹小團茶,使美人歌以飲餘,夢中為作迴文詩,覺而記其一句雲:亂點餘花唾碧衫,意用飛燕唾花故事也。乃續之,為二絕句雲。其一:酡顏玉碗捧纖纖,亂點餘花唾碧衫。歌咽水雲凝靜院,夢驚鬆雪落空巖。其二:空花落盡酒傾缸,日上山融雪漲江。紅醅淺甌新火活,龍團小碾鬥晴窗。”這兩首詩如果從末字反讀,又可組成新的兩首絕句:其一:巖空落雪松驚夢,院靜凝雲水咽歌。衫碧唾花餘點亂,纖纖捧碗玉顏酡。其二:窗晴鬥碾小團龍,活火新甌淺醅紅。江漲雪融山上日,缸傾酒盡落花空。

蘇軾的迴文之才,在詞中展露得更為徹底,《東坡樂府》收錄七首迴文詞,全部寄調菩薩蠻,以四時命名。例如《秋閨怨》:“井桐雙照新妝冷。冷妝新照雙桐井。羞對井花愁。愁花井對羞。影孤憐夜永。永夜憐孤影。樓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樓。”前後句之間使用迴文,文字功力可謂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對於漢字,熟練書寫只是瞭解它的初步門徑,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籍中,因漢字本身產生的故事絕不僅止於此,在這些記載中,我們能夠看到傳統文化的深度與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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