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葫蘆與婚姻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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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我一樣的悶葫蘆,有氣吐不出,不多討人歡喜,不多令人笑容。

悶葫蘆與婚姻散文

天上一圓冷月懸著,周圍白的似都是冰霧,透著整個兒霄漢,愣是令我打了個顫。這月上來得早,天沒黑,就蹭蹭地像個落日掛在了灰白的天幕上;到這會兒,子夜,正十二點,修成正果,練至了冰寒的內氣,跟穿杈撩葉呼呼過的夜風唱和著,——彷彿狼狽為奸,專揀了人聲消泯的當兒,再覆一層霜冷,教你抬不起頭,心無法存一絲希冀。

我絞著兩手,將衣衫緊住,拒擋???姆紓煌煩燒?苯嵌嶽淇眨?楦《?ㄗ⒌囟⒆拋約旱慕趴矗?床階右徊揭徊窖棺虐紫咦擼豢誒鏇??畔贛錚?膊幌?檬嗆巍?/p>

這一種沉抑的心情,是由《駱駝祥子》中帶出來的。

祥子年輕時悶頭悶腦的,事皆要強,不願認了懦弱;長著高大的身板,一心掙錢買車,卻三起三落,極盡落魄與“無可如何”;被虎妞耍了一回騙,娶了個凶怕的夜叉;最後欲再將自己往好裡混,小福子吊死了,他沒了內心的依託。——終於淪落至“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裡的”一個卑賤的遊魂。

富裕之一端的,會沉淪;窮匱之一頭的,還會沉淪。

誰教人心如此不安分呢?

祥子是個悶葫蘆,向素少於人言,朋友交得不多,甚或可說沒有;直到後來尋小福子的當中,遇見那個老頭兒——小馬兒的爺爺,引為知交。他的婚姻完全是落了別人的圈套,婚後,生活更是不如他的意,虎妞奢闊慣了,並是個脫韁野馬的性子,話說起來像放炮,他如何處。——可見得,這樁婚姻是個道地的悲劇。

不惟是祥子令我覺著沉抑,——

又是一年末至,遙遠的故鄉,歸望也愈發急切。然而心裡存著隱憂,期望中夾雜著害怕,看著書的時候,會冷不防,彷如突然被刺了一針地,心思渺出了書本,飄向了往昔;又彷彿有拳頭擊在心頭,打溼棉花也似,豐潤變乾癟,一熱的時候,像要燒起來,緊是難受。

掩起《布登勃洛克一家》時,內心也有一種沉抑。當初懷著極大的希冀,以為莫爾頓和安冬妮會有一段糾纏困苦的愛情,即便最終是悲劇收場也好,——卻就那樣的,托馬斯?曼的筆觸彷彿走了岔路,一折,永遠把莫爾頓遺棄了。幾乎不可想象,當莫爾頓學醫歸來自覺能夠向安冬妮求婚了,卻聽曉她已嫁為人婦,該是怎樣的一種絕望?莫爾頓又將怎樣地自那一個從可愛的人兒的吻中得來的承諾所幻化成的枷鎖中掙脫?因為壓抑,所以再坐不下去,非得起身,或然舒展四肢,或然大口呼氣吸氣,只是想找到一種可以稍許紓解的方式。然而事與願乖。從廁所的釘上了鐵絲網的小格窗往外望去,那裡有太陽的光耀,啟明我的眼睛;靜靜地站著,就像陰暗的監獄裡的囚徒渴望陽光,看到了,卻夠不到,光明如此遙遠,儘管僅有一窗之隔!——我的心也乍然失落,墜下石子,堆成了心間的塊壘。

沉抑堆疊成了塊壘,實橫著,一直地留住了。

陳寅恪說:“娶妻僅生涯中之一事,小之又小者耳。輕描淡寫,得便了之可也。”寅公也是個悶葫蘆,話不多,聲音細,跟那一腔的`學問實不多大匹配;可是,也正是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學問。看到這一句話,是微微笑了的,笑寅公的書生之氣,笑自己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之前卻沒想通。

得便了之可也,不得也無不可。

寅公還是娶了極溫婉可人、會作詩、會持家務、會替夫憂慮的唐?,這是大幸。書裡面說:對於寅公這樣,思維極端理性,心靈極端感性,而又一生負氣,半世淒涼,衰殘眼枯,心底積鬱著解不開的死疙瘩的,非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常伴其身不足以融解。

——這實在算得上悶葫蘆與婚姻的極好結合了。

瞧底了說,不管是不是悶葫蘆,如非遇上兩相傾悅的,則戀愛休談,婚姻遑論。

安冬妮的第二次悽慘的婚姻,就是因為她沒能認清對方。安冬妮與格倫利希離婚之後,在慕尼黑遇到了年長她十歲的佩爾曼內德先生。這位佩爾曼內德先生,看起來灑脫、誠懇、親切;酒鬼,又大腹便便,很肥胖,臉上鼓鼓的兩頰肉,將眼睛擠成了兩條淡藍色的細縫。“他的腦袋滾圓,鼻子扁闊,頭髮凌亂,再加上那淡黃色的上須像流蘇似的,稀稀朗朗地垂在嘴上,這就使他的頭顱頗有些像海豹”,——完全是一個粗野不潔的人。安冬妮不願意由於自己是離婚之身而給家族的榮譽帶來汙點,又恰巧遇到個稍微讓她歡喜的人,一橫心,就嫁了去。她本來以為憑藉他們的能力,是可以搏一份好的生活的,卻沒料想,——佩爾曼內德先生在婚後竟然將自己的生意都閉了,打算靠著安冬妮的嫁妝,舒舒服服地過貼貼兒的日子;安冬妮無法勸他向上,在一個晚上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親近;她去憤怒,被辱罵。安冬妮簡直不可忍受,便又離了婚。

安冬妮,多好的一個女孩兒,卻屢屢地嫁給了不能珍惜她的人,——要麼奸詐小人,要麼酒徒粗漢。

寅公對妻子並無特殊要求,——“競競惟求得美妻,是謂愚繆”——在他心裡,學德才是人生大事,娶妻不如人,是一點不必介懷於心的。他三十八歲才娶妻。欽慕者,當欽慕寅公!

悶葫蘆,這輩子是當定了;眾人嘵嘵如何,花前如何,月下如何!殘花與冷月之下,悶葫蘆是要更悶的,嘴脣闔緊,咬出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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