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父親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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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一位畫界的朋友向我發牢騷,說是江郎才盡絲毫沒有了創作的靈感。為了敷衍他,我打趣地說可以到山旮旯裡體驗一下生活嘛。本是無心之語,不想他卻當了真,第二天就收拾行當背了畫板下鄉去了,並且很快給我寄來了一幅畫:

想起了父親作文

雨嘩嘩地下。父親披著一張新的撒光了尿素裁開的塑料薄膜,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那道黃黃的水流已漫過兩岸的小河。兒子撐著一把舊的磨掉了黃漆手把的黑色大傘,淺一腳深一腳地趟過那道黃黃的水流已漫過兩岸的小河。父親用右手牽著兒子的左手一步一步往前趟……雨的筆墨很濃,給人以視覺和心理的雙重壓抑;一河汪汪黃水,兩條暗紅色的骨線交匯成一點——是父親和兒子相握的手。

這不由讓我想起了父親,想起了那段打下深深情感烙印的歲月。

想想從桂西北那大旮旯的山裡走出來已經快三十年了。父親也已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前年回老家過節,父親還大老遠的到縣城來接我。當我一把抓住父親的雙手時,已是淚雨滂沱。父親的手還是那樣,繭多而皮厚,只是越發的乾枯粗糙了。於是往事像故鄉的竹筍節節往上瘋漲……

故鄉很窮,直到80年代末才聽說裝的電線,那之前人們用的大多是煤油燈甚至於自家進山林子刮的松脂,用一破了口子的碗盛著,再擰一小股麻繩放入碗中泡上半袋子煙的功夫就可以點上了。村子四面是山,地面又不開闊,而且還時高時低,所以種點莊稼也十分的不易。山上原本有好些樹林,可惜都在大煉鋼鐵那會兒給砍了,至今還是光禿禿的,像一群剃了光頭的尼姑。小時候聽奶奶說山上有座供吃齋的村姑息身的尼姑庵,而現在也已經是蹤影全無。記憶較深的`是流經村子的那條呈%26#8486;形把村子懷在中央的小河,河面不寬,大約五丈。夏日裡放牛的娃仔最喜歡它,因為這時可以毫無顧忌地扒了衣服,光著屁股撲通撲通地跳進河裡嬉戲。這之於童年的我無疑是一段最歡暢的日子,然而在我八歲那年這種歡暢的日子像裝玉米粉的布袋子被父親雙手一捆就結束了。

那是農曆八月九年級,我清楚地記得還有十二天便是可以吃餅子的日子。那天吃了早飯,母親說是要給我去做套新衣服便由父親領著我出了家門趕往山外。過河的時候感覺水很清涼。心裡也很是高興。只是山路不好走,七拐八彎的,又要翻山越嶺,大概走了五六個時辰。當時走了一段累了便趴在父親背上的我只見原本長長的影子縮到了父親腳底又慢慢地拉長。二十年後,當我帶著新取的媳婦回老家省親的時候,望著綿延的山巒,媳婦心裡直打怵,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現在回想起來,對父親我真的是由衷的敬佩,他居然揹著兒子長途跋涉徒步走了二三十公里。所以在父親眼裡我的媳婦是不合格的,幸虧後來生了個兒子。然而到了鎮上父親便把我交給了鎮國小那位戴黑邊眼鏡的朱校長,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夜我坐在泥瓦房校舍的粗糙的木架子床鋪上,一個人默默地思想。想起了撲通撲通扎猛子的光屁股夥伴,想起了挽著袖子趕著餵豬的母親嚕嚕的叫喚,想起了奶奶那把用碎布圍了圈的蒲扇輕輕搖的風……然而當想起所有的這些的時候,父親那可惡的影子總時不時地冒出來,佔領了頭腦。這一夜我開始了思考,也學會了記恨,而且誰也不知道這一恨就是八年。在這八年當中我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這是孩子的心性:認定了的事就死認這個理。可是當歲月流逝、當自己也長大為人父為人母的時候,才知道父母的那種決絕與狠心其實包含了萬千對孩子沉甸甸的愛。

在國中畢業升高中那年,我因辦理手續回了趟家,在離村子還很遠的一個山岡碰上了正在捋玉米地、鬍子稀疏的旺財老叔和嬸子。“那不是大侄子麼,哎——大侄子!”老遠就聽了到旺財老叔的大嗓門,看得出他的眼睛還很好使。等近了,盯著我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嘴巴嘖嘖地響個不住,最後冒出一句:“成貴這小子可真有福吶,供出了個狀元,這些個年月的苦哇沒白費。沒白費!”成貴是我父親的書名,平時人們懶得用它,都直呼父親“艾生”。在我們中國的農村人們儘管日子苦但取的名卻大都挺富氣。“就是。快回吧。你爸在家等著呢。”嬸子拽了一把旺財老叔,催促我。“就是,你爸都病了好幾年了……”旺財老叔話剛起頭就被嬸子的眼色頂了回去。後來我才知道,父親為了供我上學每年要把家裡為數不多的糧票擠出好些換錢給我。在那樣的年月裡,父親白天要出工幹很重的體力活,晚上回來還要伺弄家裡的一些細活。父親這無異於從自己的牙縫裡擠出了我的口糧。所以沒兩年父親就病了。聽了隔壁家阿嬸講的這些事,那一夜我躲在被子裡咬著被子哭了。

第二天,我拉著家裡的那匹老馬不由分說把父親馱出了大山,我要給他——我的父親治病。在趟過故鄉的那條河的時候,我突然記起這一天也正是農曆八月九年級。在這一天父親用他那結實的背把我馱出了大山,在看似絕情的不回頭中給了我大山般深沉的生命和愛,並用自己的身體乃至生命在為我前進的路燃燒。

回顧綿綿群山,我終於讀懂了這綿長的大山,這如大山般綿長而深沉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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