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與清明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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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二十四節氣,記憶最深,最感親切的,是清明節。

清明節與清明粑散文

知道杜牧的《清明》詩。中師時,文選老師講戲劇要素,曾將這首七言絕句改編成一出場景、人物、情態、動作、對話,諸般齊備的戲劇,覺得有趣。川東的清明,沒有杜牧詩裡的鬱郁。川東人,好像沒有清明祭祖的習俗。每年上墳,多在春節。這樣的選擇,很有道理。一家大小,子子孫孫,齊齊整整,一起到先輩墳前上香、放炮,讓遠逝的祖宗看到家族的興旺,世俗的熱鬧。七月半,是鬼節,要給祖先燒紙,這紙是當錢燒的。紙隨火焰化為煙雲,繚繞或上天堂,或下地府,供先人使用。

驚蟄過後,太陽暖洋洋的,照得萬物應時生髮。清明未到,桃李競豔之時,田間地頭的野草就茂盛起來。一種叫清明菜的野菜長得格外嫩。稱其為菜,是因為可以吃。清明菜身姿低矮,多長在地肥水豐的陽坡,喜歡在油菜地小麥田的地角田邊、農家院落的房前屋後、果樹花椒樹的樹頭、水渠溝堰的坎上安身。五六片葉,附著於細細的莖,全都有一層淺淺的絨毛。晚些時候,也要開花,分不清花瓣花蕊,一小團嫩黃,點在莖的頂端,像停著一隻黃瓢蟲,像戴著一頂小草帽。把清明菜摘回來,認真清理清洗,汆在水裡上火小煮後,和糯米麵,使勁揉。這是力氣活,歸我。白白的糯米粉在我手下,漸漸變成淺綠色的糯米糰。看上去,綠意滿滿,嗅一嗅,清香撲鼻。

這還沒完。屋樑上吊著的老臘肉取一塊下來,要有肥膘的,煮好,切碎;罈子裡醃著的榨菜摸一碗出來,要年前新做的,切碎;市場中擺著的蔥苗、野蔥、春芽買一把回來,要剛起地、剛採摘的,切碎;一起下鍋慢炒。臘肉的醇香,榨菜的鹹香,蔥苗特別是野蔥、春芽的清香,漸漸從鍋裡騰起來。鍋裡的肉餡,油油的,有肉膘的玉白,有榨菜的蒼青,有蔥苗、野蔥的濃綠,有春芽的嫩紫,有瘦肉的深紅,各色雜陳,活色生香,引得涎水滿口,食慾大起。

揉好的糯米糰子壓扁壓薄,成直徑約十釐米的圓餅狀。炒好的餡置圓餅中,包好,做成半月形,封口處捲起荷葉邊,煞是好看。做好的清明粑排在蒸籠的格屜上,猛火,只十分鐘,一鍋綠綠的吃食就呈現在眼前。若初七八的月亮,卻是青蔥的,透著香氣。不是醉吳剛打破酒罈溢位的酒香,是雜著許多時令物候的清香。可以做糖餡。講究的,是湯圓餡,紅糖、冰糖、芝麻、花生、核桃、板油一起剁茸。簡單的,有豆沙餡,純紅糖餡。也有不加餡,只在糯米麵團里加一點糖的。一口下去,先是糯,綿軟但有嚼勁。後是脆,咬到了蔥苗、野蔥、春芽。最多的是香,香隨肥膘的那點膩,在嘴裡、在身上亂竄,香得渾身舒泰,滿心歡喜。吃糖餡的',要注意。清明粑看著已不冒氣,但早成濃液的糖汁卻陰險地滾燙。若像吃肉餡的一大口下去,肯定會把舌頭燙壞。只能取古典女子般櫻桃小口,輕巧地小心咬來。

同樣是四川,川東人喜歡吃清明粑,每年都做,川西卻很少見。有次清明,在成都,想吃清明粑。父母說,只洛帶古鎮有清明菜賣,可以打糯米粉。坐公交去買菜打粉,匆匆去匆匆回,做好第一鍋清明粑,已是下午。清明粑,江浙一帶,也有。一年三月,在杭州邊的一個小鎮上,見到過。問,叫清明果。蘇州觀前街,也有賣,陸文夫的書裡提到過,叫清明糰子。

說起清明節,清明粑,會想起奶奶。第一次吃到的清明粑,是奶奶做得。清明粑的餘香還在,奶奶卻已逝世多年。奶奶墓木已拱,我記憶裡的她卻一直沒變:低矮的身子,背駝得厲害,頭便幾乎一直低垂,被纏得不成型的腳,走路一顫一顫,滿臉皺紋,既是年輪的寫照,也是她歷經的人間滄桑。奶奶逝世時,在成都讀書,父母沒有告訴我。等從女朋友的信裡知道訊息時,奶奶已下葬好幾天。那天,我走出校園,一個人沿著人民南路向北走了很久很久,不知是不是想走到火車北站。暮雲低垂,枯枝瑟縮,只是深冬的寫意,但我卻覺得,一切,都與奶奶逝世有關。

清明粑不管怎麼做,不管叫什麼名字,都只是季節吃食。沒有清明菜,就沒有清明粑。吃清明粑,既是吃節令,享受大自然的恩賜,也是吃安然,體味人間美好、世事安詳的圓滿。清明節,在我這裡,是節氣,是時令,是物候;更是節日。隱隱的,還有內心永遠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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