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碎語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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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是個很特別的匣子,在那裡可以裝得下很多的東西,包括過往,包括溫暖。一切的過往都可以在那裡更迭、延續。一切的溫暖都可以在那裡發芽、生根。

冬至碎語散文

------題記

冬至又至,我所生活的這個南方小城,非常重視冬至這個節日,因為這裡有著“冬至大過年”的習俗,公司也是按照當地的習俗,下午會提前一小時下班讓員工提早回家過“年”。

冬至前兩天開始,朋友圈裡便祝福聲聲。“冬至快樂”四個醒目大字也早在兩天前就滿滿地佔據了眼底與心裡。

今日,開啟手機,朋友圈裡更是被誘人的湯圓與形色各異的餃子充斥。而且,一大早就清脆響起的鞭炮聲也提醒著自己今天是個大於年的好日子。

與南方冬至的隆重程度相比,北方的冬至似乎沒有南方這麼受人重視。記得小時候,只是吃了麵條,就算過了冬至。吃了冬至面,意味著白晝就要開始變長了。正如家鄉俗語所說:“吃了冬至面,一天長一線。” 《易經》有“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之說,意思是說這一天黑夜最長,最好是休養生息。於是,遵古人之意,那一天,吃完麵後,大家便會關了門早早歇息。

家鄉的冬至面其實也是講究的。小時候,家裡經濟條件不好,一個清水撈麵就應付過了冬至這個節日。漸漸長大,便也能從冬至面裡感受到這節日的非常意義。

記得每到這個日子,各家各戶都會早早起床,趕往集市買個豬頭回來,過水入鍋煮上幾個時辰,到了晚上放學回來,遠遠地便能聞到廚房裡飄出來了陣陣豬骨香味。拆出豬頭上的肉絲,下面入鍋,面熟時,撈起,裝上湯再灑上蔥花、肉絲,一碗噴香入鼻的豬頭骨肉絲麵便擺在了面前,就那麼看上一眼,口水已不自覺地在喉嚨眼裡轉圈圈。快速將面端至面前,用筷子將面挑起,吹一吹熱氣,閉目先將那面的香味吸入鼻翼,感受完了那撲鼻的香味後才“哧溜”一聲將面吸進嘴裡,面吃完,湯喝盡,舔舔嘴脣咂咂嘴,剛才那面的餘香味還會在腦子裡不停回味。同時還會想著明年的冬至是不是還會有這麼好吃的面吃呢。

再大些,家鄉冬至面的內容也變得更豐富,有雞絲有排骨,有火腿有香菇,還有各種各樣的炒菜配著那面入口,可味道卻如何也吃不出兒時那種津津有味的感覺。或許是年紀大了,對吃的誘惑已能抵擋得住,又或是吃得太多,對吃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也或是我們的繁忙,讓我們那顆愛吃的心在歲月裡,花瓣一樣,黯然關閉。

時間總是匆匆而過,轉眼又一個冬至。回憶起兒時的冬至,彷彿就在昨天。聽著朋友圈裡朋友發來的熟悉的祝福音樂旋律,心頭有說不清的情愫在蔓延著。不知何時,眼眸裡竟有點點滑滑的液體滴落在地,我知道,遠在家鄉的媽媽一定也在想著背井離鄉的我們是如何度過這個“大過年” 的冬至的。 想起媽媽的溫暖,即使在最冷的寒冬裡,也絲毫感覺不出冬的寒意。

窗外,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氣溫仍如昨日暖暖的讓人覺不出一絲嚴冬的寒意。窗前那些四季桂,舊葉尖上又有新芽悄然生起。新芽的尖尖裡,兒時與母親陪伴外婆住在鄉下的那個冬至夜晚溫暖場景又浮現在了腦海裡。

那是一個無雪的冬至,當縷縷炊煙在村子上空嫋嫋升起時,一輪弦月如羞澀的少女般悄悄躲進了村頭的樹梢裡。母親在廚房灶前忙著往鐵鍋裡下面添水,我則使勁地拉著風箱並拼命地往灶膛裡添柴。院外覓食的雞鴨也紛紛進了院子,昂起頭來,只等穿著斜襟藍粗布衫罩衫的外婆從屋裡端出一瓢稻穀,揚起手臂往地上一撒,它們便“咕咕咕、嘎嘎嘎”地歡叫著圍著稻穀低頭認真地啄了起來。

暮色漸深,月色愈濃。廚房灶前,我纏著外婆,喊著母親,要她快快掀開鍋蓋讓我嚐嚐今晚又有什麼新鮮做法的面吃。鍋蓋掀起,高高的灶臺上,我伸頭仰臉朝鍋裡望去,隨著厚實的木鍋蓋被母親揭開,一團團白霧般的蒸汽霎時瀰漫開來,不一會兒功夫,廚房裡甚至是院子裡都飄滿了純純的小麥面香味。

飯後,我和外婆還有母親圍著火盆坐在堂屋內。外婆搖著紡車,母親納著鞋底。我則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外婆和母親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村裡婆婆姨姨們的事。

此時的村莊,靜寂而又安詳。冬夜清亮月色裡村莊,靜謐霧蒙,不時有一兩聲狗吠聲從鄰家院裡傳來,劃破夜的安靜。

麵條吃得太多,感覺肚脹。裹緊衣衫,走出院外,院外的廁所裡蹲下,掀開那層布簾,藉著月光,我看到院外的土牆、老屋、柵欄、樹木、池塘、小路,全都沐著一層月光。寒風吹過,吹起廁所外的草堆沙沙作響。風過,清冷月光下的村莊又恢復了寂靜一片。

快速完事,衝進屋裡。“冷吧,快上床上焐著去。”昏黃的煤油燈下,堂屋一隅矮板凳上搖著紡車的外婆轉頭心疼地看著我說。伸出手,我淘氣地把手從外婆棉襖下伸進她暖暖的胳肢窩裡。外婆停下手,夾緊胳膊溫暖著我。

“淘氣,快別搗亂外婆做事。”母親在一旁用責怪的眼神看著我。鬆開手,搬來板凳坐下,托腮,我出神地盯著紡車在外婆手裡輕盈而又靈活地轉動著。外婆右手握著紡車的搖把,左手扯著細長的棉線,就那麼不停地搖動著,“嚶嚶嗡嗡、嚶嚶嗡嗡……”的紡車轉動聲低沉優美,彷彿一首動聽的小夜曲,縈繞在屋前樑後。母親則坐在外婆的紡車旁邊靜靜地納著鞋底,她時不時地把針往頭髮上輕輕一篦,用戴著頂針的中指用力把針從鞋底上插進去,反轉鞋底再用牙用力咬下再將針拔起,動作嫻熟有力。看看外婆,再看看母親,歪頭,我嘴角揚起,打心底裡感覺到了一股微微的暖意和甜蜜。如豆的煤油燈在土牆堆砌的老屋裡暈出一方柔和的暖意,安寧裡有著淡淡的祥和與溫馨。

那些年,冬天出奇得冷,更比不得現在有暖氣有羽絨衣。天寒地凍的冬至夜晚,我坐在火盆的旁邊,伸出雙手,不停地在火盆上繞來繞去,穿著棉鞋的雙腳放在火盆上烤著鞋底,好讓暖氣從腳傳到身上去。那天暖暖的炭火烤得我頭暈暈得直想睡,但外婆和母親沒有回到屋裡,一個人我又不肯去睡。火盆旁,我硬睜著雙眼,努力地撐著昏昏欲睡的'身體,聽著外婆和母親永遠說不完話題。

“什麼味道。”說著話的母親突然轉頭,顧不上多想,就用雙手在我的棉鞋上撲打不停。警醒過來的外婆,停下紡車,蹲下身就來幫我解鞋帶脫鞋子。越急越亂,慌亂中的外婆竟然解錯了帶子,把我原本打著活釦的鞋帶弄成了死結。

“你這死丫頭,瞌睡不會去睡嗎,怎麼能在這打瞌睡呢。”看著火在我鞋底鞋幫上燃燒,看著解不開鞋帶也用雙手不停地幫我撲打著那沒有熄滅下去的火勢的外婆,母親又心疼又著急。

“快去找剪子。”外婆大聲地向母親呵斥。母親邊罵邊去找來剪子,等母親找到剪子,把鞋帶剪子幫我脫下鞋子時,外婆的手已經被火燙得通紅。翻箱倒櫃地母親又去找來香油(芝麻油)準備幫外婆擦上,可外婆卻幫我脫下襪子,雙手把我的腳捧在手心裡,不停地摸這摸那。

“疼不疼,燒到了沒有?”外婆只顧急切地問著我,卻沒有理會母親與她自己的雙手。

“沒事,不疼。”

“沒事就好,回屋睡去吧。”鑽進冰冷的被窩裡,想起剛才那又驚又險的一幕,我開始害怕了起來。

“我再看看,還好,沒事。”外婆掀開被子一角又用手摸了摸我的腳說。

“剛才嚇死我了。”母親也接了句。

“我再去生盆火吧,這屋裡好冷。”母親說完,轉身走了出去,一會兒,她拿進了剛才情急中被她撲滅了的火盆,把火盆放在裡屋中間後,她走到院外草堆上拽了一小把麥秸杆放入盆底,然後‘嗤啦“一聲划著火柴,把麥秸稈點燃,接著,母親又把她剛拿進來的幾根乾柴放了上去,一陣黑煙過後,火盆的火苗呼呼竄了出來。清冷的裡屋一下子溫暖明亮起來了。外婆伸手幫了掖了掖被子,此時,我看到外婆的手上,有好幾處紅紅傷痕。

“娘,我看看你的手。”看著母親的手,我怯怯地問道。

“沒事,我手沒事的。娘,我給你擦擦手吧。”母親一邊把她的手往身後藏著,一邊去拿香油過來給外婆擦手。

“娘,你的手上起泡了。”拉著外婆的手,母親心疼地說。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外婆毫不在意地說。

“娘,你的也起泡了。”昏暗的油燈下,我看到母親幫外婆擦藥的手背也起起了亮晶晶的小水泡。

“娘,外婆。”看看母親的手,再看看外婆的手,喊了句母親和外婆後,眼淚便滑出了眼角。伸手拉起被頭,我把頭縮進了被子裡,任淚水在眼裡盡情流淌。

去年年前,和母親再回村裡外婆那間老屋時, 推開院門,院子裡空落落的,心也是跟著空了。院裡那顆幾十年的棗樹已經沒了蹤影,光禿禿的院落裡隔壁家樹上吹落的枯葉滿地亂飛,一陣冷風吹過,在院子裡懸轉了幾圈後慢慢落地。

那天,母親掏了鑰匙,用凍得通紅的雙手,哆嗦著把鑰匙插進鎖孔半天沒有把鎖開啟。找來隔壁著的表哥,砸了鎖,進了屋,看到堂屋那架落滿灰塵的紡車,以及長滿蛛蛛網的屋角,母親和我都流淚了。

母親說外婆是帶著疼痛離開的,她臨終時因疼痛而蜷縮,最後蜷縮成一縷青煙。外婆臨終那天,漫天飛雪,雪大路滑,接外婆的車子進不了村,是舅舅請了人一步三停地把外婆抬出了村的。聽村裡的婆婆們說,那天送外婆走的那天,母親幾次哭倒地在了雪地裡,因此落下了天一寒頭痛就犯的毛病……

“嗨,下班了,回去過年啦!”辦公室外,同事的喊聲打斷了我的沉思。

“等我。”收拾完東西,和同事牽手走進了瀰漫著節日氣氛的小城溫暖裡。

不知是思念太多,還是寒氣侵入了腦髓,最近夜裡總是會夢見外婆,夢見母親。許多年過去,外婆的愛總是如影隨形,母親的愛也一直在她那絮絮叨叨裡點點滴滴地流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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