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瞭望]詩人及城市設計師-譚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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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譚克修這個名字輸入我的手機的記事本,回到家,就立刻開啟電腦輸入這個名字,出來的是:譚克修,詩人,城市設計師。1971年生於湖南隆回,1995年畢業於西安建築科技大學建築學院。湖南城鄉規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長沙市城市規劃委員會專家組成員,湖南方圓建築工程設計事務所首席設計師。 曾在《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芙蓉》、《天涯》等雜誌發表過組詩。“2003中國年度詩歌獎”得主,參加過詩刊社第19屆青春詩會。 2003年創辦《明天》詩刊,2004年發起首屆“明天額爾古納”中國詩歌雙年展。

[星城瞭望]詩人及城市設計師-譚克修

既然是詩人,我們先看看他的一首組詩:《還鄉日記》(組詩)

(一)345公里

在長沙和老家古同村之間,345公里

的距離產生的作用力,已經過

精密算計:恰好讓人置身哪一個

驛站都難以穩定。潭邵高速公路

趕在年前通車,彷彿為了證明:

只要有繩子,長達345公里

也能輕易牽回一隻振翅高飛的風箏

又故意讓身邊膽怯的女子,只能

按住胸脯,驚慌地讚頌,車窗外

一閃而過的村鎮纏繞的炊煙和叢林

下了320國道,不用急於問候

道路兩旁熟悉的苦楝和梧桐

它們一揮手,就堅持70公里不停

再轉一道彎,又一個

事故多發地段,有一肚子的

坑窪不平,準備向技術精良的

美國底盤舉手提問。它更擁護

我往年乘坐的敞篷小四輪。它

培養過的清華學生,也喜歡將

疑慮對準演講臺上神氣的小布什

應該問候一片家鄉的膽大的

雪花,敢於騎上尖銳的雨刮器

無非想透過陌生的擋風玻璃

辨認一張熟悉的臉孔。必須

留意345公里的盡頭,等著一棵

千年銀杏,和一群未滿百歲的

年輕的親人們,在北風中揮動著

參差不齊的手臂。他們遞過來的

微笑如此明亮、溫暖,讓我提前

看見了堂屋裡那隻15瓦的白熾燈

(二)空空蕩蕩

他們的房子空空蕩蕩。這些

叫不出名字的木柱、木方、木板

依然緊緊地抱在一起

圍合著他們晚年的空虛和寂靜

偌大的堂屋坐不穩一束遠道而來的

風,在我臥房的方格床單上找尋著

去年的摺痕。牆壁上空空蕩蕩

只有一座老式掛鐘,依然

踮著腳尖在時間的角落裡徘徊

眼看著木頭的顏色在暗暗加深

他們的衣服空空蕩蕩。向年齡

陷下去的尺寸,讓位給了陣陣的

涼風。我看見屋後的梨樹,果實

已經落下,葉子和鳥兒已經飛走

留下乾枯的枝椏晃動著臘月的寒冷

他們鬆弛的面板裡空空蕩蕩

連他暴躁的脾氣也交給了子女

連她隱祕的願望也交給了神靈

他們不斷下彎的身子

只住著小小的風溼和咳嗽

他們的夜晚空空蕩蕩。只有零散的

星子和犬吠,在遙遠的黑暗中

閃爍,攪拌著愈來愈少的睡眠

睡眠空空蕩蕩。愈來愈稀薄的夢

就像久旱的田野中偶爾飄過

一片稀薄的雲影。夢裡空空蕩蕩

都是一些用舊了的日子,彷彿

一節節幽暗的車廂,在體內

晃晃悠悠地行駛,朝著某片

神祕的領域。朝著空空蕩蕩的我

(三)大 寒

大雪落向全年最後一個節氣

大雪推遲了三個節氣,才落向

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小寒忙買辦,

大寒要過年。”大雪糾纏著北風

趕在年前找到了這個偏遠的山村

紛亂地奔向這片歉收的土地

大雪在草垛旁聽到幾隻麻雀

在談論飢餓話題,又在村支書的

屋頂找到了豐收的信心。大寒

借用大雪覆蓋著全村的暖意和寂靜

大雪落向全年最後一個節氣

也提前落向了本地日報裡

圖片模糊的頭條新聞:不畏嚴寒的

省領導來到了鄉下考察和慰問

我更喜歡銅版紙印刷的

當紅掛曆女星:為了身材

她更加不怕寒冷。當他們在

大寒的偏遠山村萍水相逢

必須熱愛相同的使命就著

一瓢米漿,去糊裱窗戶的漏洞

年久失修的木房子,和我時髦的

省城女子,同樣受年邁的

父母偏愛,同樣地四面漏風

一個被吹燃了火光熊熊的木炭盆

一個被吹得四肢乏力、嘔吐、

食慾不振。穿膠鞋的赤腳醫生

被迫從連日的酒醉中甦醒

手指嚴肅地搭著她光潔的手腕

平日謹慎的話語突然變得迷迷登登

“她的脈象中隱藏著立春的音信”

(四)年關的集市

集市不可能更大,人流已經漫出了

手搭的涼棚。眼睛在後腦勺之間

快速地移動、轉換。目光的碰撞也

時刻發生,但最多能聽到敲打木魚的

輕微響聲。生意不可能更小,小於

一粒芝麻的交易必須改用另一種貨幣

國小課本里也沒有類似的習題

價格如果再低,秤砣下臨時增減的磁鐵

將失去意義,風乾的農林牧副漁業

也難以等價交換和自由貿易

年關的集市,突然把你持續了

整整一年的勞頓抖落下來,像

立春突然抖落了整個冬天的寒冷

腦袋裡被年貨和即將到來的

幸福生活灌滿,勤快的雨鞋

必須像眼睛一樣快速地移動、轉換

請允許它們在熟悉的夥伴前稍作停留

就在融化的雪地上,翻晒著

一年的收成與債務,翻晒著

當國家幹部的親戚帶來的榮耀

孩子們去學木工、縫紉,還是當兵?

遲疑的青年不斷從廣東帶回了

生活的喜訊。他們用生蘿蔔的口音

將父親叫賣的洋芋糾正為土豆

讓鎮團委冷清的交誼舞廳有了

短暫的'爆棚。如果被安排在老供銷社

相親,不知是相信媒人的巧舌如簧

還是相信生辰八字的巧妙匹配?

但必須相信拉二胡的算命先生

因為眼瞎,而更能看清你們的命運

(五)金石橋鎮

像鮮豔天空中懸浮的灰色層雲

用一個富貴名字包裹的

金石橋老鎮,不動聲色地蹲在

白色馬賽克的全縣流行風格之外

像隆回六中的風雨橋頭賣茶葉蛋的

老太婆碎花衣襟上的深色補丁

從老鎮出走的人,就像

從她那鍋渾濁的底湯中

撈出的茶葉蛋,剝開硬殼

都散發著同一種粘稠的懷舊氣味

老式建築在麻石街兩旁互相推擠

但保持著和睦的鄰里情誼

像兩排參差不齊的牙齒

咬住大排檔上微微發臭的

滷味,和雜貨店裡明年

才出廠的袋裝熟食和礦泉水

而在昏黑的牙縫裡,發生著

嚴重的堵塞比柴火薰的

臘肉更讓牙齦發癢的,是

鄰家少女晾晒的潔淨的隱私

新來的鎮長,帶來了一個新的

街心花壇。老的車站,吐納著

老的旅客。臨時建築適宜於釋出

小鎮的時尚資訊:男理髮師的

手藝,跟頭髮的長度成正比

一群不佩戴校徽的鳥雀

(也叫不出學名)從校風嚴謹的

隆回六中圍牆內飛出,又轉瞬即逝

它們不必趕去那個熱鬧的溫泉

也不需要緬懷一位著名的革命元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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